On the Other Way

這禮拜在video art and beyond課上看了一件作品
Rodney Graham的Halcyon Sleep(1994)
藝術家側躺在行駛中的轎車後座上睡覺
就這個畫面,一鏡到底,姿勢不變
26分鐘,黑白片
(他的另一件作品之前在鄭慧華策展的疆界裡有看過
吵死人的直昇機,看完只有一個感想,聲音無疆界
因為整個展場不管走到哪都聽的到那噪音)



一看完馬上就有人發言
說非常喜歡這件作品
窗外變化的景色
給人夢境的暗示(因為藝術家從頭到尾都在睡)
同時車窗本身就給人劇院螢幕的感覺
也有人說
不斷後退遠去的風景
象徵著過去及不斷逝去的現在

但持相反意見的人馬上說
這件作品簡直是無聊到極點
不知道究竟想表達什麼
從一開始就期待著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可是從頭到尾卻什麼都沒發生
它是件精心設計過的作品嗎?
還是只是隨意拍攝下的畫面
藝術家的意圖究竟是什麼?
開車的司機是隨意亂繞還是照著特定路線開?
質疑的問題接連不斷

外國人討論議題的方式真激烈
講到都快吵起來了
不過我倒是非常興奮
因為辯論的內容相當精采

其實影片一開播幾分鐘我就睡著了
因為根本搞不懂這是要幹麻
畫質差,又是黑白片
車外還在下雨,天氣不好時間又像是晚上
幾乎什麼鬼都看不見
反正藝術家也在睡
就如法泡製,學他一起睡
說不定還能領悟些什麼
之後醒醒睡睡
一直到結束開燈

由此可知我也是支持無聊派說法的
只是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很難找到空隙插嘴
不過討論時從頭到尾我都在笑
最後看話題差不多了有機會了
我就做個小小結論

"因為這件作品是出自藝術家之手
所以當你無法了解他想要表達什麼的時候
就會想盡辦法找個說法來說服自己
替作品詮釋
即使實際上作品根本就沒有想法"

說完馬上就有人附和回應
其實這是件很弔詭的事
藝術家這身份有時真是個很好用的東西
成名之後更是如此
只要弄個沒人搞得懂的東西
大家就會拼了命找各種說法去做詮釋
猜測究竟這是不是創作者的意圖
這時藝術家只要聰明地保持沉默就好
就算那作品完全不知所云也不成問題

為什麼我會知道
因為我也會這樣思考
像是小伎倆的手段
抓住大眾心理上的弱點
明明不懂卻不敢質疑
怕說了反而暴露自己對的無知而被嘲笑
於是只好這樣自圓其說
不懂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東西
對稍有異議的人還會斥之以鼻
因此藝術家便可以為所欲為

就我而言
如果我做出一件完全沒想法的東西讓大家猜
那就只有一個目的
譏諷鑑賞者的懦弱
不過這也算一個想法就是

我最討厭作品沒想法不知所云
如果創作者本身都沒辦法替自己的作品辯護
那還要冀望誰來幫你說話背書?
策展人?藝評家?藝廊?美術館?
別笑死人了

當然不是說看不懂就是不知所云就是不好
這中間的差異就是藝術家功力的差別
有些東西就算無法直接理解
我們也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情緒上的反應
不論激動,震撼,悲傷或厭惡
就算不能說出那確切是什麼
那也代表我們確實接收到了什麼

上次和Aliki聊她的作品
因為我們都很喜歡用隱喻的方式表達
講到後來,她半開玩笑地做個結論
她說隱喻最大的好處
就是大家自動會幫你解釋
即使你自己也不曉得自己想傳達什麼
我完全同意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
真正好的隱喻
應該是讓每個觀者看了之後都能有各自的感受
它能做各種詮釋,完全依觀者自身的經驗與判斷來決定
沒有一定結論,能夠無限延伸

總之,Rodney Graham的這件作品我認為是失敗的
他所希望表達的觀念和觀者實際接收到的落差太大
大多數的人只覺得無聊
但我相信無聊並不是這段錄像的意圖
說隱喻也不是個隱喻
既沒觸發聯想的空間也沒給人情緒上的牽引

不過那也是件在各地美術館展出的作品
想要挑戰體制的權威可不是光有勇氣就夠
這次討論對我而言是個寶貴的經驗
也是個很好的開始
畢竟我們已經被訓練成太習慣於接受
尤其是對於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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